自那天以后,整整三月,周家公子皖生便不再来。
令休澜也和其他小姐一样将闺中课程提了上去,她们的老师是远近闻名的西安慕氏的掌家夫人之一。
诗胤庵——在那里的都是皇室的公主、嫔妃、高门的贵女,若非因为夫君早逝,怎会在那里委屈栖牺。
或是因为她在诗胤庵中长大,接触了俺中的女子们,自身就带有一种难得的贵气。
这亦是慕氏常夸奖她的原因之一,只是…令家五小姐身子不好,若是如正常人一般,那么或许她会有更好的未来。
夏发七月,杭州最是炽热,此时便是赏荷宴的好时节。
距离扬州赏荷宴彼时三日,林氏收拾好了令府的程式,拿出了早在裁缝铺里织篪好了的衣裳,正分发给各位小姐。
林氏笑语盈盈:“姐儿们都得到衣服了吧,可有不妥?”
大小姐令休沅心气儿更盛嫡女,听了这话,立即过到林氏跟前福身,态度恭敬:“禀母亲,母亲给沅儿的衣服好得很,做工也细致,只是……”令休沅顿了顿,好似很为难。
林氏:“说吧,母亲听听。”
令休沅嘴角一勾,声音甜美:“这衣裳长了些……沅儿可没这么高。”
闻言各位小姐便向令休沅跪在一旁,正举着衣裳的婢女从云看去。
按照府中位置,嫡女令休澜右手边坐的是六小姐令休璃。
令休璃很是不满,但此处来的又有扬州亲递赏荷宴帖子的人,也不好发作。
只好悄悄向令休澜那处微微偏头,声音放小道:“哪里是衣服做长了,根本就是这次母亲分配做的衣服没有往日的华贵。”
令休澜听完向令休沅的衣服看去,如令休璃所言——令休沅的衣服乃是一天青绿色水流长裙,白色的裙角镶嵌着些许广绿珠流苏,裙上荷花样的刺绣栩栩如生,很是淡雅,不过和其他嫡女的比起来,确实不是那么“华贵”,但无不透露出端庄典雅。
只是令休沅没能理解到林氏的“良苦用心”,只咄咄道:“沅儿瞧五妹妹倒是比沅儿高,五妹妹的衣服也是做短了。
沅儿想,不知五妹妹能否与姐姐一换?”
令休澜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
自己朱红色的衣裳西处镶嵌着红缨,上裳还掉有一颗棱形红宝石。
颜色虽说单调,却是不失贵丽。
原来她打的是这主意啊。
林氏脸上有一丝愠气,神色一凛,“五姐儿,你看如何。”
林氏的语气一改往日的和善,此刻是不满。
令休澜觉既然如此,那她唯有选择妥协。
令休澜离开位置,向正前方正蕴脑的林氏福身道:“穿着确实不合身,多谢大姐姐提醒,母亲,澜儿想就换了吧。”
林氏抬高下巴瞟了一眼令休澜,对令休沅道:“还不快多谢你五妹妹。”
“多谢五妹妹。”
给林氏请完安后,令休澜也理所应当的得到了原属于令休沅的衣服和首饰,倒也是清一色的淡逸。
令休澜正准备回诵萏苑收拾,在路上便被令休璃叫住了。
令休璃此人倒是心首口快,虽说有些跋扈,却是光明正大。
或是物以类聚,令休璃觉得令休澜与她同是嫡女,所以竟与后者有些亲昵。
反倒很是讨厌自比的令休沅,总是道“不过一个庶生的院子里的,运气好被记在了嫡母名下。”
“五姐姐,你不生气吗?
那令休沅一看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设套呢。”
令休璃好气没气道,若是不知的人,或是会觉得她一个小姑娘,说话怎的如此难听。
可她生气的样子在令休澜看来,竟十分可爱。
令休璃不过才十岁,长得杏眼小脸,梳着双丫髻,头上两根红色发带随风飘扬,很是漂亮。
“知道,但有什么办法呢,大姐姐要,做妹妹的,也不能不给。”
令休澜很是无奈,而令休璃则是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
令休璃性子简单,只愿她能一首这般无忧无虑地过下去;做好她的贵女,不让任何烦恼夹杂在其中。
林氏的院子里,只是黑压压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冷寂。
林氏坐在椅子上,抬手写着字。
“大姐儿真是蠢东西。
不过,让她去也不错。”
至少令府不会有什么损失。
三日后 •扬州。
夏时正午的太阳最为耀人,炽热的阳光如万方的红灯,灯明火铎。
即使穿着薄凉的衣衫,却也是暗自流汗。
扬州的车水马龙、行人的盘挤退腿亦不是没见过,只是如活如雅的气息着实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街道上扯着扬州话的行人们摩肩接踵,穿着花红柳绿色的衣裳,三五成群的一起。
富贵的人家,上街便是不行腿,只坐着精雕的马车,闲然地在车里做着自己的事。
一时的繁华似锦——扬州温氏乃是十大世家之一,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
如今当家人乃是一品中书令,其妹是当今皇帝封来位排二的安贵妃。
其妻是南苏江氏的贵女,而其独子则是燚朝人称的“行晏公子”。
温府即是书香世家,装什便是典雅大方,白漆棕木广琉砖,里外透出一股子“书墨”气。
两三辆马车在大气磅礴的府门口停下,后缓缓走出几个下人,利索地搬好下马凳在车前,弯腰伸手着。
尔后走出几个如花般的姑娘,容颜清丽,秀美妍卓。
为首的妇人身着松花绿色华衣,笑容可掬。
她身后跟着六个的几个小姐皆是清一色的衣衫华贵,但惹眼的是——夫人身后排着的六个小姐唯有一位身材略微丰满一点的小姐是身着朱砂色的衣裳,且有些不合身,其余的三位大致是水绿色的薄衣。
温氏府门口的小厮见人,立即颔首恭敬道:“令夫人,请。”
令家本八姑娘,最小的小姐令月泱不过才西岁,所留在了府中。
但如今却有六个小姐来了,其中一位还是生面孔,到底是叫人费解。
林氏听到小厮如此恭敬的话,便是朝他们点点头,很是亲和的回答:“嗯。”
温氏水花桥漪,素是水花中最盛的世家,整个大燚朝都找不出第二家的水中生花能与温氏媲美。
令家人被小厮请到温氏东厢房内安置行头,尔后便去见了其他家的夫人贵女。
赏荷宴有三日,分为“初开”,“最盛”与“后韵”,看万朵莲荷齐齐盛开,表面极为震撼。
在惊讶的同时,也有不少贵们的夫人在议亲,只因一个“传言”——在多年前,温氏首任当家初出,在自家莲荷初开时遇见了燚朝的长公主,两人在莲荷盛时中一见钟情,而后结为夫妇。
乃是一段美妙的佳话。
“令夫人来了,瞧,这令家姑娘一个个的,比去年更美了。”
一位稍微有些富态的夫人手挥着白丝手绢,笑语盈盈地看着林氏。
一旁的夫人们也是相相交好,纷纷投以笑言:“可这令家小姐们也是都见过,这又是那位小姐?”
很明显,她们指的是林氏身后令休璃右边的令休澜——亭亭玉立,静姝月颜。
“哎哟,”林氏转头一看令休澜,见处变不惊,后笑呵呵地说:“这啊……可不就是我令家嫡女吗!”
林氏牵起令休澜的手,将她拉前一步,两人看着很是亲昵:“这位是我令家五小姐。
来,五姐儿。”
令休澜闻言,露出一抹微笑,福身说:“令氏休澜,见过各位夫人。”
“原来是五姐儿啊,果然令家出美人,只是这脸色…怕是身体不好。”
说话的是银川纪氏的夫人。
令休澜站在一众小姐中显得很是突出,她身材纤细修长,肤若寒月,薄唇轻言。
回到令府几月,她也算养的好,比之前青白色的肤色好了不少,但与小姐们白里透红的皮肤相比起来,多少有些病色,倒是突兀。
纪夫人脸色中带有几丝心疼。
她的长女在三岁时一不小心溺死在水里,导致她对差不多大的孩子抱有一种怜惜之情。
“是令家五姑娘?”
从人群中慢慢走出一位身着月白色繁花大衫,梳着朝颜髻,端丽冠绝,气质正淡的夫人。